《画像》中,美少年格雷在遇到奉享乐主义为人生真谛的亨利之前,完全是一个彻底的有道德良心的,做事符合当时道德规范的良民。
在《画像》中,格雷有两个性格志趣截然相反的朋友,一个是玩世不恭,以玩乐为处世哲学的亨利·沃登勋爵。他整天无所事事,甚至劝人们不要克制自己,不要为所谓的道德观念所束缚,要放纵自己追求感官享受的欲望。另一个就是以追求美作为最高艺术目标的天才画家贝泽尔·霍尔沃德。他对美有着无限的向往与追求,他认为社会道德是他生存的准则。以享乐主义为人生真谛的亨利逐渐地激活了道林人格中一直被压抑的,以享乐主义为处事原则“本我”。道林人格中的“本我”万分驯服地听从了亨利的诱导,所以道林受亨利享乐主义思想的驱使,开始追求一种所谓“美的”实际是堕落的生活,凭着自己的美貌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到处追求感官的刺激,以至于犯罪。
亨利·沃登勋爵是玩世不恭,以玩乐为处世哲学的人。他整天无所事事,甚至劝人们不要克制自己,不要为所谓的道德观念所束缚,要放纵自己追求感官享受的欲望。
亨利爵士超乎寻常地迷恋道林惊人的美,但不似正直的画家,他是那穿越时空的伊甸园里的毒蛇,是性格复杂的作者的影像。他用惊世骇俗但诙谐有趣的言论包装他有毒的欲望,将道林一步一步引上耽于声色、出卖灵魂的不归邪路。
贝泽尔·霍尔沃德是画家,他的悲剧来自于他对肉体美的过分崇仰。从他遇见道林的那一刹那起,他就意识到这个人将会对他产生最不寻常的影响。道林成了他心口中无形理想的有形化身。他明知道这样地崇拜包含着危险,但对他来说,保持这股劲头固然危险,更大的危险却在于失去这种势头。如果当初他不被道林年轻而又优雅关丽的外表所吸引,他就不会投入全身心血去作画,从而不会引起亨利对道林的兴趣,就不会直接导致道林的腐败和堕落,更不会导致他自己的杀身之祸。贝泽尔对道林肉体美的崇仰,直接毁了他和道林。他最终死于道林手中,而道林灵魂中可怕而荒唐的虚荣,正是由贝泽尔所培植的。
年轻貌美的道林·格雷看到画家巴兹尔·霍尔华德为他画的自像后,发现了自己惊人的美。他在巴兹尔家中结识了亨利·弗敦勋爵,并为亨利的人生哲学所折服,道林开始为青春韶华易逝,面貌难以永驻而感到痛苦,宣称如果自己能够永葆青春而让那幅画像变老,他愿意捐弃自己的灵魂。他的这个愿望后来居然奇迹般地实现了。他认识了女演员西碧儿·韦恩,两人很快进入热恋并订婚,但道林却因为西碧儿一次演出让他失望,在巴兹尔和亨利面前丢了面子而恼羞成怒,粗暴地对待她,全无半点怜爱之心。道林回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画像已经发生变化,嘴角现出了残忍的表情。西碧儿在道林绝情地离开自己后,当晚便因绝望而自杀,道林却在亨利勋爵的“开导”下,全无心肝地把恋人的死当成一个浪漫的故事。
从此道林开始一天天走向堕落,那幅画像也随着他的每一次恶行而变得愈加丑陋狰狞,但道林的外表却始终保持着青春年少的美貌。他在那幅画像的掩护下过着双重人格的生活几十年:外表纯洁天真,一尘不染,实际上却干下了许许多多卑劣堕落的勾当。许多年轻人因为喜欢他的外表,崇拜他亲近他,和他交朋友、做情人,最后一个个都被他搞得身败名裂。为他画像的巴兹尔好心相劝,道林却在向他展示了画像的丑陋后将其杀害。之后毫无人性地找人替他毁尸灭迹。
韦恩的弟弟十八年后要找他算帐,却因一次意外的枪击事件而死亡;为他毁尸灭迹的阿兰·塔贝尔后来也开枪自杀,且没有把道林可怕的秘密公之于世。了解道林底细的人相继死去,但挂在阁楼里的画像却常常让道林想起自己所犯下的种种罪恶,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他终于承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想要毁掉记录着自己罪恶的那幅画像。就在他持刀刺向画像的那一刻,那把曾经杀死过画家巴兹尔的刀,却刺进了道林自己的胸膛:横尸地上的道林·格雷形容枯槁,面目可憎,挂在墙上的画像却丝毫未改,光彩依旧。
19世纪的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思潮把自亚里士多德时代以来的“模仿说”发展到了顶峰,艺术与现实的关联从未如此紧密过。左拉从一开始就受到丹纳的社会学理论的影响,丹纳用社会学观点来分析文学的发展历史,认为文学作品完全由它们所处的社会语境所决定,有什么样的种族、环境和时代的条件就产生什么样的文学作品。丹纳强调文学作品是时代的再现,文学创作者是时代的记录员,时代的精神决定着艺术的发展,“时代的趋向始终占着统治地位,企图向别方面发展的才干会发觉此路不通,群众思想和社会风气的压力,给艺术家定下一条发展的路。”王尔德对这样的艺术观深恶痛绝,他在《谎言的衰朽》一文中猛烈抨击了以左拉为代表的注重摹仿现实的文学创作,“在他的作品如《萌芽》中,确实有着某种几乎可以称为史诗的东西,但是他的作品从头至尾全是错误的,不是基于道德的错误,而是基于艺术的错误。”王尔德认为这样的作品摧残了艺术的想象力和美,已经背离了艺术的本质。
19世纪资本主义经济的高速发展以及由此带来的社会、文化环境的改变令艺术家感到一种压抑,艺术与社会的疏离感被强化了,艺术家感到不被大众理解的孤独,他们对事物的敏感使得艺术家只能行走在孤独的小径上。维维安·荷兰在为王尔德所写的传记中评价他与其所处时代的关系:“当时的英国极拘泥于传统,人们一言一行都必须与严格的社会行为与道德规范相符,稍微偏离常规就会被视为脱离正规。连艺术与文学的原则都被弃之不顾,必须格守社会规范。就是在这种状况之下,王尔德决心以瓦解这种枷锁为毕生志向”。”关于艺术与大众的关系,王尔德认为艺术家完全没有必要考虑公众,因为艺术家的创作是基于个人的趣味,是个性的表现,“一件艺术品是一种独一无二的性情的独一无二的结果,它的美来自于它的作者实现了自我这一事实”。《道林·格雷的画像》正是这种艺术观念的实践。
奥斯卡·王尔德(OscarWilde,1854年-1900年),英国作家、戏剧家、诗人。他生于都柏林,毕业于牛津大学。虽然他主要以成人作家而著称,但他的早期作品中有两本童话集:《快乐王子故事集》和《石榴之家》已载入英国儿童文学史册。
在王尔德的墓碑上,他被誉为“才子和戏剧家”。的确,他是当之无愧的戏剧家。在他事业的顶峰,最具代表的是他的几部大戏,如《温德摩尔夫人的扇子》、《理想的丈夫》等,都是一时绝唱。说到“才子”,早在王尔德为世人所知之前,年仅二十四岁,他的诗作就荣获大奖;在他短短的创作生涯中(享年四十六岁),行文演论,无处不是智趣横生。然而他事业的起飞,风格的形成,可以说都源于童话,也正是他的第一部童话集问世之后,人们才真正将他视为有影响的作家。英国《典雅》杂志将他和安徒生相提并论,说他的《自私的巨人》堪称“完美之作”,整本童话集更是纯正英语的结晶。他的“为艺术而艺术”的美学观点影响颇广。
作品思想
欲望
通观整部小说,有一点是显面易见的:如果纯粹为了艺术而体验艺术,艺术根本无法带来真正的幸福;如果丧失了道德的框架,艺术就会变得“毫无用处”。道林对艺术的兴趣,是他拿灵魂交换画像之后又感到不满足而表现出来的一种不安。后来,他在自己家中摆满各式各样美的东西,专心研究起挂毯、珠宝、服饰、音乐乃至宗教中的艺术因素,追根溯源,不遗余力。对道林来说,并非这一切可以陶冶性情,它们无非是道林寻找感觉的一种方式,一种逃避的途径,逃避那幅丑陋的画像给他带来的道德警示。当艺术无法为道林带来他所渴望的新的乐趣之时,他又去追求那些不算聪明的行乐方式;性、吸毒、偷窃和暴力。他越来越需要体验新的感觉,因为他渴望重新感受某种东西。
因为道林丧失了自己的灵魂,他也就丧失了与道德的契约,丧失了个人生话的情感维度。他虽然如醉如痴地聚敛着艺术,但他欣赏艺术所需要的丰富情感其实早已消逝。具有象征意义的是,道林最后对鸦片上了病,在他寻找感觉的过程中,道林的确像一位瘾君子:他不顾一切地想获得曾经感受过的欣快体验,却只能不断地增加自己的痛苦。画像这种艺术形式欺骗了他,艺术给了他一把可以通往不受传统道德约束的理想世界的钥匙,却又无情地愚弄了他——把他欣赏的那个美的世界所需要的灵魂拿去了。
总之,中心人物的难以解读和小说主题的富于挑战性,是《道林·格雷的画像》的特点:这是一部让人很难完全读懂的小说,它对堕落与谋杀的表现.是哥特式的恐怖;它对繁荣的维多利亚时代上流社会虚伪本质的揭露,又像是一部社会记录片;它对西碧儿·韦恩一家的描写,则像是一部情节剧。《道林·格雷的画像》是一篇艺术宣言,一部戏剧,而且——诚如有些批评家所指出的——是一篇道德寓言。这也许就是《道林·格雷的画像》独具魅力的秘密之所在。
在恐怖的谋杀发生之后,道林找来身为化学家的坎贝尔,强迫他利用化学的手段让遇害的画家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下一点痕迹。”坎贝尔被迫帮助道林毁尸灭迹的情节仿佛暗示着,艺术家最终被科学解构得一干二净。在科学和理性大行其道的19世纪,王尔德的这种讽刺实可谓独到、辛辣。王尔德笔下的画家与他在戏剧和童话中塑造的人物形象都表达了这样一种观点——即至善、至美难容于世。
王尔德通过描写道林奇迹般的人生旅途,几乎是不着痕迹地向我们展示了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人只要活在世上,便不可能不犯错,不可能不受到恶习的侵害。因此,原本青春靓丽的容颜注定将变得枯萎,甚至可憎。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去追逐美,才能得到安慰和补偿。
《画像》既是一部小说,也是一部关于艺术和人生的寓言。如果我们把握住王尔德艺术至上的态度,那么便可发现小说中隐藏了一条这样的主线:即生活模仿艺术、污染艺术、进而被艺术战胜。从这全新一角度来审视作品,小说中一直被人争论的道德诉求也将变得清晰明朗。《画像》一书正是通过艺术的手法完成了它的道德教育。在这部作品中,王尔德所倡导的生活哲学并不是教人不顾一切地享乐,而是号召人们以追求艺术至上至善至美的方式享受生活。一旦生活中享乐的追求失去了尺度,变成肆无忌惮的放纵,也就失去了美和自我,脱离了艺术的境界,甚至会酿成更为严重的后果。
当道林试图摆脱丑恶的灵魂,努力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却意外死于自己之手。他的死无疑是对以往罪孽的清算。王尔德设置这样的一个结尾,并不是随意之举,而是大有深意的:苦海茫茫,回头无岸。人的灵魂一旦堕落,并不能依靠弥补来重新变成好人,只能以死亡来谢罪。从这个层面上说,这部小说不但不反对道德,实际还告诫人们应该遵守道德。
《道林·格雷的画像》真正的悲剧并不在欲望死亡之后的怠倦,而在于欲望持续后的灾难。画像的三个主要人物:亨利勋爵、道林和霍华尔德中,霍尔华德被杀,道林自杀,文中虽然没有提及但可以推断唯一得到善终的是亨利勋爵。
艺术观念
在《画像》一书中,王尔德借亨利之口发出了“新享乐主义”的呼声,号召道林尽情去挖掘生活之美。但他同时谨慎地指出,“扼杀感觉的禁欲主义固然与之对立,使感觉麻木低下的纵欲同样与之格格不入。”禁欲是对美的弃绝,而纵欲则是对美的亵渎。而道林显然偏向了放纵的一侧。最初的道林之所以美丽,被贝泽尔视为伟大的艺术品,是因为他拥有英俊的外貌以及单纯善良的心机。最初的画像之所以动人,是出为它经过画家贝泽尔的巧手把道林表现得栩栩如生,达到了灵与肉的和谐。这种和谐之美是画家贝泽尔所追求的,亦是王尔德所追求的。而当画像被道林种种放纵的悲性所污染时,它便一点也不美了。
把亨利看做是王尔德的化身,从而把亨利对道林的教唆看做是王尔德对于生活的全部理解,是很危险的做法。因为以这样的观点出发来看待道林悲剧性的命运,便落人了作者自相矛盾的结论。亨利这个角色或许可以被视为一个隐形的、世俗的艺术家。道林对他而言,既是一件美丽的艺术品,也是他渴望重新塑造的对象。亨利把道林当做一张“白纸”、一把“小提琴”,从而不断享受着自己影响、改变这个年轻人的过程。在小说当中,道林所沉浸的纸醉金迷的世界,正是当时英国维多利亚时期上流社会所经历的那种生活。人们表面上友好和平,暗地里勾心斗角。原本纯洁、毫无心机的道林正是由于受到了亨利这位贵族的影响,才成为这种恶劣环境下的一个牺牲品。一方面,现实中的道林为所欲为,沦落成旁人眼中不可接近的魔鬼;同时,象征着他灵魂的画像也因此而一点点变得丑陋甚至面目狰狞。当他生平第一次抛弃一个天真善良的姑娘,圆润的嘴角便浮现出一丝邪气;一直到二十年后,道林终于杀死自己的画家朋友,本已面目全非的画像人物的手上渗出了鲜血。这正寓意着一件原本完美的艺术品因为受到世俗生活的侵蚀,渐渐变得不堪入目。
画家贝泽尔之死同样表达了生活之恶与艺术之美的对抗。贝泽尔在看到了丑陋的画像之后被道林残忍地杀害。曾经也有人以此解读为贝泽尔是为自己的艺术理想而献身。实则不然。如果说,视艺术为生命的贝泽尔是为了崇高的艺术理想而死,作者完全可以这样安排——贝泽尔亲眼目睹自己最完美的作品不复存在,心灰意冷之下终于以自杀来表达对纯洁艺术的崇拜。然而读者看到的却是画家被动地失去了生命。
艺术特色
场景
《画像》中,除了第12章打猎的场景外,故事几乎都是在市区发生的。霍尔华德的画室、道林的阁楼、西比尔的化妆室、温室、鸦片窝、费尔莫公爵的豪宅、皮卡迪里剧院、和各种饭厅都代表了狭小的城市世界。这个物理环境,尽管在城市,却到处充满了鸟儿、云彩、微风、阳光、自然芳香、和美妙的声音。然而这些景象都是由拥有优雅、敏感、善于观察的头脑所感知的。这并非偶然,因为王尔德运用这些特定场景的目的是为了传达一种局限、静态、和意识形式的感觉,来实现他小说中的主题:通过艺术,生活的色彩将被赋予形式和美。以上的场景在《画像》的空间结构中只是一种虚构,但呈现的是对19世纪人们对艺术与由艺术所创造的世界所持看法的一种颠覆。那么画像会变老变丑,而艺术(道林)永远年轻不变也是一种颠覆。艺术最基本的关系—艺术与生活,或艺术作品与可变的世界之间的关系,远远高于艺术家从中汲取原材料进行再创造的现实生活——是不可颠覆的。道林是艺术作品,而画像是可变的现实。道林身上所具有的美的形式是任何艺术家都无比向往的。
王尔德笔下虽然不乏真实的伦敦及其各种场所,但他笔下的街道、广场、港口、陋巷、鸦片馆都呈现一种晦暗、阴沉、朦胧的色彩,那些能使人从身心深处生出苔鲜的幽暗阴郁的环境与人们心目中的大都市印象南辕北辙,即便像考文特花园、皮卡迪利大街这样的繁华之地也都只是一笔带过,呈现的并非是清晰的风貌。
叙述
在《画像》中,王尔德没有从道德角度对人物、事件作出解释或评价,也很少叙述人物的身份、心情,而是以客观冷静的态度,让人物自我展现。小说一开始,叙述者就以简洁的笔触勾勒了画家霍尔华德的画室,引出了故事中反复出现、与主人公关系密切的小道具一一画像之后,小说中的重要人物亨利勋爵和霍尔华德便登台亮相,在作者精心设置的场景一一画室中,他俩围绕画像展开长篇大论。对他们观点相左的长篇对话,叙述者未作任何评价,而亨利勋爵玩世不恭的生活态度,耽于美与享乐的人生哲学却在其宏论中暴露无疑;霍尔华德对艺术的执着,对美的崇拜,对道德的追求也在自己的言论中得以显示。
王尔德在小说的叙事形式上,采用了童话、民间故事;浪漫传奇;哥特式小说;悬念侦探小说等多种小说形式,大大丰富了作品艺术性,也形成了王尔德特有的艺术风格。同时,在创作中,王尔德采用了大量自己喜好的伊甸园、阿多尼斯、那喀索斯等神话模式,为小说的情节提供了一种神话次结构,大大丰富了小说的叙事性,增添了小说的艺术特色。其次,王尔德对小说中人物、意象、环境的刻画、描绘中不仅显露了自己对古希腊文化的崇拜与迷恋,更宣扬了自己“艺术与生活”的艺术观。而《道林·格雷的画像》中所呈现的戏剧性叙述的艺术特点是王尔德“天生的戏剧家”的个性特点所决定的。在小说中运用戏剧的创作手法是王尔德特有的艺术风格。在这部小说中,王尔德不遗余力地展现其戏剧式夸张的语言,尤其是王尔德的反论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同时其语言还具有机智、优雅、独断的特点,这些都有助于王尔德营造其唯美的语言特色。
《莎乐美》和《道林·格雷的画像》及比亚兹莱为前者所作的插画,被公认为19世纪唯美主义的代表作,堪称“为艺术而艺术”的思潮在戏剧、小说和绘画方面的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