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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荆轲

《咏荆轲》是晋宋之际文学家陶渊明创作的一首借史咏怀、托古言志的咏史诗。该诗取材于《战国策·燕策》《史记·刺客列传》等史料,全篇对荆轲杀秦王的故事进行了描写,以极大的热情歌颂了荆轲刺秦王的壮举,充分地表现了诗人对黑暗政治、强暴势力的憎恶和铲强除暴的愿望。此诗写得笔墨淋漓,慷慨悲壮,在以平淡著称的陶诗中别具一格。
中文名
咏荆轲
类型
五言古诗
作者
陶渊明
目录

内容介绍

咏荆轲

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嬴。

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

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

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

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

饮饯易水上,四座列群英。

渐离击悲筑,宋意唱高声。

萧萧哀风逝,淡淡寒波生。

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

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

登车何时顾,飞盖入秦庭。

凌厉越万里,逶迤过千城。

图穷事自至,豪主正怔营。

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

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

注释译文

词句注释

荆轲:战国时期刺客,也称庆卿、荆卿、庆轲,战国末期卫国朝歌(今河南淇县)人,好读书击剑,入燕,燕之处士田光亦善待之,后受燕太子丹所遣,入秦刺秦王嬴政。

燕丹:燕国太子,名丹。姓与国同,是战国时燕王喜之子。士:门客。战国时期,士有多类,有文士、策士、侠士等。

报:报复,报仇。强嬴(yíng):强秦。嬴指秦王嬴政,即后来统一六国始称皇帝的秦始皇。《史记》载:燕太子丹曾质于赵,嬴政生于赵,交往甚欢。后燕太子丹质于秦,秦王嬴政待之不善,丹怨而逃归。后,秦蚕食诸侯国,将至燕,燕君臣俱恐。故有“志在报强嬴”之句。

百夫良:意即许许多多武士中的杰出者。百,成数,泛指。

荆卿:即荆轲。荆轲祖上是齐人,本姓庆,至卫而改姓荆。卿,犹“子”,是燕人对他的尊称。

死知己:为知己而死。

燕京:燕国的都城,在今北京地区。

素骥:白色骏马。《战国策·燕策三》:“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白色是丧服色,白衣冠以示同秦王决一死,以壮荆轲之行。此处用“素骥”,就表达这层意思。广陌:宽阔的干道。

慷慨:情绪激昂。

雄发指危冠:怒发直指,冲起高高的帽子。雄发,怒发。冠,帽子。《战国策·燕策三》:“复为羽声慷慨,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

缨(yīng):绳。此处指系帽子的丝带。

饮饯:饮酒送别。易水:在今河北省西部,源出易县境。

渐离:高渐离,燕国人,与荆轲友善,擅长击筑。《史记·刺客列传》:“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酒酣以往,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已而相位,旁若无人者。”这里是指送别的击筑。筑:古击弦乐器,形似筝。

宋意:当为燕太子丹所养之士。《淮南子·泰族训》:“荆轲西刺秦王,高渐离、宋意为击筑而歌于易水之上,闻者莫不瞋目裂眦,发植穿冠。”

萧萧:风声。淡淡:水波摇动的样子。《战国策·燕策三》载荆柯临行时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陶诗此二句即从《易水歌》第一句变化而来。

商音:古代乐调分为宫、商、角、徵、羽五个音阶,商音调凄凉。

羽奏:演羽奏调。羽调悲壮激越。《战国策·燕策三》:“至易水上,既祖(饯送),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复为羽声慷慨,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

且:将。名:指不畏强暴、勇于赴死的名声。

登车何时顾:反诘句,是“一上车就不回头”的意思。《战国策·燕策三》:“于是荆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谓决心己定,义无反顾。

飞盖:车子如飞般疾驰。盖:车盖,代指车。

凌厉:意气昂扬,奋起直前的样子。

逶(weī)迤(yí):路途弯曲延续不绝的样子。

图穷:地图展开至尽头。《史记·刺客列传》:“荆轲取图奏之,秦王发图,图穷而匕首见。”事自至:行刺之事自然发生。

豪主:豪强的君主,指秦王。怔(zhèng)营:惊恐、惊慌失措的样子。《史记·刺客列传》:荆轲以匕首刺秦王,王惊而拔剑,“时惶急,剑坚,故不可立拔”;“环柱走,卒惶急,不知所为”。

剑术疏:剑术不精。《史记·刺客列传》载:秦王以佩剑断荆轲左股,荆轲坐地“引匕首以擿(zhì)秦王,不中,中铜柱”。结果荆轲被杀,行刺失败。《史记·刺客列传》:“鲁勾践已闻荆轲之刺秦王,私曰:‘嗟乎,惜哉其不讲于刺剑之术也!’”

奇功:指刺秦王之功。遂:竟。

其人:指荆轲。没:死。

余情:不尽的豪情。

白话译文

燕丹太子爱侠客,立志报仇刺赢政。

百里挑一招勇士,年终得士名荆卿。

君子能为知己死,荆卿提剑出燕京。

雪白骏马嘶大道,慷慨众人送我行。

怒发上指高冲冠,男儿猛气冲长缨。

饮酒送别易水上,四周列坐皆豪英。

渐离击筑音悲壮,宋意引吭高歌声。

萧瑟悲风骤吹过,凄寒水上波纹生。

商音凄婉闻流泪,羽调激昂壮士惊。

此去心知不返归,将能后世留英名。

义无反顾登车去,疾驶如飞赴秦庭。

奋勇直前越万里,曲折艰险过千城。

地图展尽匕首露,赢政突然心恐惊。

可惜剑术未能精,盖世之功未建成。

壮士虽然久已逝,千年之下寄深情。

背景介绍

这首诗同《咏三良》《咏二疏》是陶渊明三首著名的咏史诗,三篇体制大体相当,当为同一个时期的作品。但具体创作时间大致有两说:一说作于南朝宋武帝永初二年(421)之后不久,约在永初三年(422),陶渊明五十八岁;一说约在东晋安帝义熙十年(414),当时陶渊明五十岁,与《杂诗十二首》写作时间相近。关于荆轲之事,《战国策·燕策》与《史记·刺客列传》都有记载,其基本情节是相似的。

作者介绍

陶渊明(365—427),东晋诗人、辞赋家、散文家。一名潜,字元亮,私谥靖节。浔阳柴桑(治今江西九江)人。《晋书》《宋书》均谓其为系陶侃曾孙。曾任江州祭酒、镇军参军、彭泽令等,后去职归隐,绝意仕途。长于诗文辞赋。诗多描绘田园风光及其在农村生活的情景,其中往往隐寓着对污浊官场的厌恶和不愿同流合污的精神,以及对太平社会的向往;也每写及对人生短暂的焦虑和顺应自然、乐天安命的人生观念,有较多哲理成分。其艺术特色兼有平淡与爽朗之胜;语言质朴自然,而又颇为精练,具有独特风格。有《陶渊明集》。

鉴赏评价

整体赏析

陶渊明的这首诗取材于《战国策·燕策》《史记·刺客列传》等史料,但并不是简单地用诗的形式复述荆轲刺秦这一历史故事。诗人以豪迈的诗笔塑造了一个除暴勇士的生动形象,用惋惜赞叹的语言歌颂了荆轲的壮烈活动,抒发了诗人内心无限的感慨。

诗的头四句,从燕太子丹养士报秦,引出荆轲。不仅概括了荆轲入燕,燕丹谋于太傅鞫武,鞫武荐田光,田光荐荆轲,燕丹得识荆轲,奉为“上卿”等等经过,而且,一开始便将人物(荆轲)置于秦、燕矛盾之中,又因为这个人物是最出众、最雄俊的勇士,于是乎他自然成了矛盾一方(燕)的希望之所托。那么,故事的背景,人物的位置,及其肩负之重任,大体都已亮出,所以说这四句是“已将后事全摄”。正因为如此而形成了矛盾的发展、人物的命运等等悬念。下面接着就写荆轲出燕,在临行前,史书中有荆轲等待与其同行的助手,而“太子迟之,疑其改悔”,引起荆轲怒叱太子,且在一怒之下,带着并不中用的秦舞阳同行的记载。诗人略去这一重要情节,而代之以“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这后一句逗出下文,而前一句显然是回护了燕丹的过失,但这样写却与首句的“善养士”相呼应。既使得内容和谐统一,一气贯注,也使得笔墨集中,结构浑成。易水饯行,《战国策》与《史记》是这么写的:“遂发,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由平缓而渐趋激昂。诗人则不然,他首先插入:“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素骥,白马。马犹如此,人就自不待言了,诗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发起来了。因而“雄发”二句的刻画——头发直竖,指向高高的帽子;雄猛之气,冲动了系冠的丝绳——虽不无夸张,但却由于情真意足而显得极其自然。易水饯别,也正是在这种气氛中酝酿和展开的激昂悲壮的一幕。高渐离、宋意……一时燕国的豪杰,都列坐在饯席之上。寒水哀风,击筑高歌,声色俱现,情景相生,送者、行者,无不热血沸腾,慷慨流涕。“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又一笔折到行者,道出了行者的决心,写出了行者的气概,而这也就是这幕戏的意图与效果之所在。“登车”六句写荆轲义无反顾,飞车入秦,使上述的决死之心与一往无前的气概,从行动上再加以具体的表现。其中“凌厉”二句亦属诗人的想像,它好似一连串快速闪过的镜头,使人物迅逼秦廷,把情节推向高潮,扣人心弦。诗中以大量笔墨写出燕入秦,铺叙得排荡淋漓,而写到行刺失败的正面,却是惜墨如金,只用了两句话——“图穷事自至,豪主正怔营”。前一句洗练地交代了荆轲与燕丹在地图中藏着利刃以要劫、刺杀秦王的计谋,同时也宣布了高潮的到来,后一句只写秦王慌张惊恐,从对面突出荆轲的果敢与威慑,而对荆轲被秦王左右击杀等等,则只字不提,其倾向之鲜明,爱憎之强烈,自在不言之中。作者以有限的篇幅,再现了雄姿勃勃的荆轲形象,也表现了作者剪裁的功夫与创造的才能。诗的最后四句,便是直截的抒情和评述,诗人一面惋惜其“奇功”不成,一面肯定其精神犹在,在惋惜和赞叹之中,使这个勇于牺牲、不畏强暴的形象,获得了不灭的光辉、不朽的生命。可以看得出诗人是以饱蘸感情的笔触,写下了这个精彩而又有分量的结尾。

发思古之幽情,是为了现实。不过这“现实”亦不宜说得过窄过死(如一些论者所言,这首诗是诗人出于“忠晋报宋”而作)。首先,因为陶渊明反复地说过:“少时壮且厉,抚剑独行游。谁言行游近,张掖至幽州”(《拟古》之八);“忆我少壮时,无乐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杂诗》之五)。这说明在作者的生活、志趣和性格中,也早已具有着豪放、侠义的色彩。其次,诗人也曾出仕于晋,不过他说这是“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归园田居五首》),悔恨之情溢于言表,足见“晋”也并不是他的理想王国,当然“宋”亦如此。这些都是不必将《咏荆轲》的作意胶柱于“忠晋报宋”的理由。诗人一生“猛志”不衰,疾恶除暴、舍身济世之心常在,诗中的荆轲也正是这种精神和理想的艺术折光。说得简单一点,便是借历史之旧事,抒自己之爱憎,这样看是比较接近诗人心迹的。这首诗的影响也正在此。

此诗按照事件的经过,描写了出京、饮饯、登程、搏击几个场面,尤其着力于人物动作的刻画,塑造了一个大义凛然的除暴英雄形象。比如,“提剑出燕京”,写出了荆轲仗剑行侠的英姿;“雄发指危冠,猛气充长缨”,更以夸张的笔法写出荆轲义愤填膺、热血沸腾的神态。而“登车何时顾”四句,排比而下,一气贯注,更写出了荆轲义无反顾、直蹈秦邦的勇猛气概。诗中虽没有正面写刺秦王的场面,但从“豪主正怔营”一句,可以想见荆轲拔刀行刺之时那股令风云变色的虎威。这首诗还通过环境气氛的渲染来烘托荆轲的精神面貌。最典型的是易水饮饯的场景。在萧杀的秋风中、滔滔的易水上,回荡着激越悲壮的乐声,“悲筑”“高声”“哀风”“寒波”相互激发,极其强烈地表达出“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英雄主题。

名家点评

宋代朱熹《朱子语类》:“陶渊明诗,人皆说是平淡,据某看他自豪放,但豪放得来不觉耳。其露出本相者,是《咏荆轲》一篇,平淡底人,如何说得这样言语出来?”

清代张玉谷《古诗赏析》:“既惜之,复慕之,结得抟捖有力,遂使通首皆振得起。”

清代龚自珍《己亥杂诗》:“陶潜诗喜说荆轲,想见《停云》发浩歌。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恐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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