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奇英传》是新派武侠小说开山祖师梁羽生的代表作之一,连载时书名为《唐宫恩怨录》,早期在台湾出版时改名为《大唐碧血录》。
言辞优美,描写生动,文中大量运用诗词,独树一帜。
背景是唐代女帝武则天的瑰奇浪漫事迹,至情节却环绕在两对江湖儿女永难消泯的恩怨情仇之上。宫闱秘辛与武林风暴,交互推移,形成了一个巧妙的连环。
(由梁羽生家园的天山游龙整理)
《女帝奇英传》是梁羽生的代表作之一,背景是唐代女帝武则天的瑰奇浪漫事迹,至情节却环绕在两对江湖儿女永难消泯的恩怨情仇之上。
出身李唐王室的武林新秀李逸,为了反抗武则天的作为,不惜间关山万里,远赴漠北,在九死一生之中,结交天下奇才异能之士,图谋兴复唐室。但李逸的毕生恋人上官婉儿,却因与武则天志趣相投,而不得不与李逸站在生死对立的处境;同时,武则天家族中的第一高手,美艳绝伦的武玄霜,则又不由自主地深恋着流亡天涯的李逸。李逸的唯一知交长孙泰,也陷身在同样的情仇纠葛之中。
于是,宫闱秘辛与武林风暴,交互推移,形成了一个巧妙的连环。处身在风暴中心的李逸,面对着突厥入侵中原,爱妻死于非命、权奸设局迫害、国恨家仇交煎的重重困境,将要如何自处?这是梁羽生为本书主角设下的难题,事实上,也是那个时代中诸多历史恩怨的爆发。
唐太宗之后,高宗继位,武则天重返宫中,逐渐专权。先帝硕臣殿前检点长孙均量对武后不满,辞官归隐,在四川剑阁上庐隐居。高宗皇帝死后,武后变本加厉,改唐为周,更引起了太子及一班大臣的不满。唐初著名宫廷诗人上官仪父子因反对武后专权,事败之后被武后所杀。长孙均量收养了上官仪的孙女上官婉儿,对之视同己出,爱护备至。让上官婉儿和自己的儿女一道,习文学武。特别是教她的武艺时比教自己的儿女还要用心。七年之后,上官婉儿年方十四,长孙均量被仇家恶行者、毒观音所伤,终对婉儿说出她的家世及仇恨,要她持刀到长安伺机刺杀武后,为祖父及父母报仇。上官婉儿这才明白为什么长孙伯伯偏让她重武甚于重文。但事出意料之外,上官婉儿见到武后之后,先是被她的风度举止所吸引,后又被武后的胸怀所惊服,非但没有杀之以报家仇,相反成了武则天宠信的宫中女官。
其时,王孙李逸,因不满武后专权,逃出京城,亡命江湖,学成一身绝艺,立志夺回李唐江山。因而投身武林,欲为武林盟主,并借武林英雄之助,恢复唐皇李氏大统。没想到一众英雄却鱼龙混杂,而且不堪一击,被武则天侄女武玄霜一人搅局。李逸新败之后,心灰意冷,一片茫然。又被恶行者、毒观音重伤,幸被武玄霜所救。武玄霜对之一往情深,淳淳劝诫。李逸对之恨也不是,爱更不能。固不能反驳武玄霜之言,却难改心中固执之见。
李逸与上官婉儿年幼之时,曾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青年时想见遂旧情重续,引为知己。没想到婉儿去而不返,成了武则天的才女兼记室。这使得李逸百思不得其解。在疗伤期间,李逸对觉察了长孙均量之女长孙璧对他的款款情意。李逸与上官婉儿、武玄霜、长孙璧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情感之圈,让人觉之悯然。
李逸伤愈,孤身入京,行刺未果,受长孙均量父女所救。受长孙均量临终所托,李逸与长孙璧结为夫妇,远走天山,到其师门隐居之地,求得平安避世,终老此生。生子李希敏,倒也乐融融。不料好景不长,七年之后,武玄霜再度出现,因在此之前,武后之侄武承嗣为图继承帝位,暗通外国,与突厥大汗勾结。另一方面,四处寻找李逸,以图扫清继承帝位路上的障碍。突厥大汗也想利用李逸入侵中国。双方互相勾结,掳走了李逸之子,致使李逸安宁生活至此终结。在突厥宫中,李逸与武玄霜相见,几经曲折与激烈的战斗,李逸终于逐渐理解和谅解了武玄霜。然他已是有家室之人,且长孙璧对之深情无限。后长孙璧因怀孕误服假死之药而真的死去。李逸悲痛之下,决心再度入关。
其时武后的朝廷纷争不已,争权夺位,明争暗斗。武后因侄儿不肖,决心传位其子。因其子懦弱,因而劝婉儿嫁给卢陵王。李逸与武玄霜揭穿了武承嗣的图谋,武玄霜从中安排李逸进宫与婉儿相见。不料宫中政变发生,太平公主趁机毒杀了李逸。上官婉儿终于嫁给新皇帝。唯有武玄霜一个强忍悲痛,拒绝师兄的求婚。决心与李逸之子李希敏相依为命,以终天年。
主要人物
李逸 “天山剑客”,李建成之孙,尉迟炯之徒。
武玄霜 武则天的侄女,裴琼香之徒。
上官婉儿 上官庭芝之女,长孙均量之徒,后成为武则天的记室。
长孙璧 长孙均量之女,李逸之妻。
武曌 武则天,中国第一个女皇帝。
其他人物
长孙泰 长孙均量之子,长孙璧之兄,后成为禁卫军军官。
长孙均量 “四大剑客”之一,前朝老臣,曾做过御前检点,不满武则天而隐居。
郑温 御史大夫,长孙均量之友。
李元 保护郑温的镖师。
李贤 废太子,武则天的次子。
张老三 村民。
马元通 “巴山耕隐”。
孟秋元 河南卫城的庄主。
谷神翁 前任武林盟主,尉迟炯的八拜之交,“四大剑客”之一。
雄巨鼎 “赛元霸”,山东饮马川的寨主。
东方白 “阎王扇”。
黄鹤道人 洛阳白马观观主。
青松道人 黄鹤道人的师弟。
阳镜明 太湖隐侠。
朱冠吾 参加英雄大会的群雄之一。
明珠 武玄霜的丫环。
如意 武玄霜的丫环。
龙绍圣 谷神翁之徒。
单天雄 洪泽帮帮主。
农家逸 归云庄主。
符不疑 “四大剑客”之首。
狄仁杰 一代名臣,曾做过大理丞。
郑十三娘 上官婉儿之母。
夏侯坚 “金针国手”,裴琼香的知己。
张之奇 “病尉迟”,应试神武营卫士的少年武士。
章大缓 龙骑都尉。
李明之 原名“黑齿明之”,神武营都尉。
秦堪 神武营三大高手之一。
张挺 神武营三大高手之一。
西门霸 神武营三大高手之一。
白元化 神武营卫士。
巴康 维族人。
李希敏 李逸之子,后来成为名满天下的大侠。
裴叔度 裴琼香之侄,武玄霜的师兄。
卡洛丝 突厥一属国的公主。
沙尔海 卡洛丝的情人。
鲁哈扎儿 突厥御前巴图鲁。
默啜 突厥太师。
昌钦 吐蕃喇嘛。
宇文清 长安西门校尉。
反派人物
恶行者 天恶道人之徒,毒观音的师兄。
毒观音 天恶道人之徒。
程务甲 丘神勋帐下的左军都尉,程务挺的兄弟。
韩荣 丘神勋帐下先行官。
天恶道人 “域外三凶”之一。
程通 裴炎的家丁。
裴昌 裴炎之弟。
熊白山 裴炎的管家,绿林大盗出身。
周大年 湖南新化县名武师,后成为太平公主的心腹武士。
崔仲元 谢补之的首徒,后成为太平公主的心腹武士。
南宫尚 长孙均量的世侄,伏虎帮副帮主。
程达苏 伏虎帮帮主。
程建男 程达苏之子,后投靠武承嗣。
去孽 俗名“杨钊”,伏虎帮的喽罗,后升为小头目。
武承嗣 魏王,武则天之侄,武玄霜的堂兄。
祝见章 武承嗣的亲信。
封牧野 武承嗣的亲信。
灭度神君 “域外三凶”之一。
百忧上人 “域外三凶”之一,突厥国师。
阳太华 百忧上人的首徒,后投靠武承嗣。
恰克图 突厥大汗的卫士队长。
菩提上人 突厥第一高手。
麻翼赞 吐谷浑剑术大师。
喀尔巴 赞普法师。
金冠道人 白马观观主,武承嗣礼聘的高手。
牛布衣 武承嗣礼聘的高手。
崔九霄 魏王府总管。
太平公主 武则天之女。
邹三 盗魁。
刘四 盗魁。
李七 盗魁。
提到人物
王勃 “初唐四杰”之一。
杨炯 “初唐四杰”之一。
卢照龄 “初唐四杰”之一。
骆宾王 “初唐四杰”之一。
王安 上官婉儿家的老仆人。
上官仪 前朝太子太傅、西台侍郎,上官婉儿的祖父。
上官庭芝 前朝宫廷文学侍从,上官婉儿之父。
李弘 武则天的大儿子,先太子。
李显 卢陵王,武则天的三子,后继承武则天的皇位。
李旦 预王,武则天的四子。
陈子昂
丘神勋 左金吾大将军。
李建成 李世民之兄,李逸的祖父。
李世民 唐太宗。
尉迟炯 “四大剑客”之一,尉迟恭的后人,前朝老臣,不满武则天而隐居。
尉迟恭 唐初开国功臣。
徐敬业 英国公,前朝老将,讨伐武则天的主帅。
李渊 唐高祖。
王彪 王千户之子。
王康 巴州州尹之侄。
张柬之 潞州司马,后升为宰相。
张易之 宸内供奉。
张昌宗 宸内供奉,张易之之弟。
程务挺 大将军,后向徐敬业倒戈。
李孝逸 扬州大总督,李渊的曾孙。
裴炎 中书令,当朝宰相,徐敬业的内应。
武三思 梁王,武则天之侄。
长孙无忌 前朝大臣,国舅。
玄化和尚
李预 信王,李逸之父。
黑齿常之 江南道总管,李明之之兄。
李治 唐高宗,李世民之子。
谢补之 “八手仙猿”,剑术名家。
袁牧 “八仙剑”。
文成公主 李世民之女,松赞干布之妻。
松赞干布 藏王。
张岑福 凤阁舍人。
岑长倩 宰相。
裴文庆 前朝大臣,官居仆射。
妙玉 水月庵的尼姑。
妙玉 感业寺的尼姑,裴琼香之师。
裴琼香 “优昙神尼”,裴文庆之女,尉迟炯的未婚妻。
赞普法师
桓彦范 武则天信任的大臣。
张仁亶 幽州都督。
阎敬容 右羽林卫大将军。
沙吒忠义 吐蕃将领。
莫贺达 突厥求和使者。
窦怀贞 凭藉太平公主势力得官的小人。
萧至忠 凭藉太平公主势力得官的小人。
姚崇 上官婉儿推荐的贤才。
宋璟 上官婉儿推荐的贤才。
武延秀 淮阳王,武承嗣之子。
崔玄暐 上官婉儿推荐的贤才,武则天信任的大臣。
袁恕己 上官婉儿推荐的贤才,武则天信任的大臣。
敬晖 武则天信任的大臣
第一回 量才玉女惊身世
第二回 落拓王孙戏丽妹
第三回 巴州夜听宫闱秘
第四回 碧野晨风飘落花
第五回 峨嵋金顶英雄会
第六回 青剑红绸女侠来
第七回 刺客多愁感明主
第八回 王孙失意遇魔头
第九回 吟到恩仇心事涌
第十回 柔情似水最难禁
第十一回 假作真来真作假
第十二回 张冠李戴入长安
第十三回 怅惆恩仇难自解
第十四回 飘零琴剑泪痕多
第十五回 瀚海凤砂迷望眼
第十六回 天山冰雪种情根
第十七回 江湖空抱幽兰怨
第十八回 屈子迷途尚未还
第十九回 河梁诀别痴成恨
第二十回 塞外相逢友变仇
第二十一回 大漠深宵逢旧识
第二十二回 王廷盛会逞奇能
第二十三回 岂有佳人甘作贼
第二十四回 是真豪杰傲王侯
第二十五回 柔肠侠骨情无限
第二十六回 剑胆琴心意自伤
第二十七回 同命鸳鸯悲命薄
第二十八回 忏情慧剑断情根
第二十九回 还乡游子伤灾劫
第三十回 窃国神奸伏祸根
第三十一回 历劫了无生死念
第三十二回 经霜方显傲寒心
千载魂梦散里来:
人类经常把一个生涯发生的事,撰写成历史,在从那里看人生;其实,那不过是衣服,人生是内在的。
——罗曼·罗兰
漫步在熙熙攘攘的马路上,仿佛一个人的旅程,不曾记得怎么开始,也未可获知会给自己带来何种结局……就这样,就这样身处高楼林立的大街小巷,身旁的一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忙忙的都市碌碌的人;此般情景,好似牵引着些许思忆,使之飘向了武侠、浮起了文学、掠过了电影,变幻不止的意念悠远忽长,一如镜头穿梭不断,让人想起了电影中的蒙太奇,无数个琐碎的记忆不停浮现在脑海里,不停地剪切、组合,直至交融。罗曼·罗兰——这位法国的现实主义作家,给人们带来了“世界要窒息了,必须打开窗子,让新鲜空气吹进来。”的约翰·克利斯朵夫,一个维持崇高精神自由,具有某种堂吉诃德式的热情和勇气的人物,自身所折射的,永远是那个时代下的悲剧的影子,堂吉诃德如此,约翰·克利斯朵夫如此,罗曼·罗兰亦如此,悲剧的本源不同,意旨不同,但,其产生的震撼力,却不尽相同。现代生活中的两大媒介:影视和书籍,这两种相对主流的文化传播方式,在攫人心灵以实质感观意识的同时,最终目标将会是其作品更深层次的影响力,或伤叹,或忧愁,终将成就了那些人物的人生内涵。
但,当人们真善美的意念遇上假恶丑的现象,势会通过形式上的失败,物质上步向毁灭。如此诞生的悲剧,其特殊的美往往被后来的人们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那披着悲伤的外衣下的人生才是永恒;无论哲学,还是文学,无论近代的西方,还是古老的东方,大家、方家笔下描绘的文字,无一不昭示着同一话题,武侠小说作为一种文学的形式,在文字的载体上也彰显着其特有人生。
人生,一个熟悉的字眼,确切的让人心痛。对于有些人,在适当的年龄,适当的地点,遇上适当的人,这一刻,便已然成了一生!之前的一切、之后的一切都将与他无关:昨天,昨天,都是昨天;明天,明天,仍是明天。在细细的品味背后,追逐的从来不过是自我的一个影子。置身漫天黄沙之下,抽离了灵魂,无主地游荡,其间某瞥不经心的回目,揪开了那久违的心悸。
不问因由,不论何时,每每忆及《女帝》一书,都会不由地想起李逸,带着浓烈的悲剧色彩,不时感染着全书的凄凉的男一号,不禁为之嗟叹……早已读过《女帝》,初次读书时的感觉何样?一番冥遐,却有着说不清的观感!没有特别的记忆,自然也不会产生特殊的感觉。多年以后,一次与友人闲聊人生,让本已模糊化了的记忆偶然间变得清晰起来,那时在想:可能,也只许有可能这种情况,李逸身上那略带着堂吉诃德式的勇气和意念才是他人生的内在,悲剧的根源。武周王朝下的唐室皇胄有的只是文人的抑郁少欢,缺乏了政客的魄力与精明。或许,他,李逸本无从选择生命中的一切,命运的天秤对他而言是倾向另一方的。他也曾有过与堂吉诃德同样的想法,同样的勇气,最终结果,也是同样地为梁公笔下众数悲剧云添了一笔。
李逸,这位全身上下散发着忧郁气质的李唐王孙,人生的起伏波澜,人生的热情和张弛,无刻不决定着他的人生路该何去何从!蜀道旁,他和婉儿琴诗互答,情根互种;天山下,他与长孙璧举案齐眉,行侠回疆;临终时,恍惚从前,慨叹人生;林林总总,无不凸显着李逸性情上的迷茫和他一生的无奈何,人生不需要假设,逝去的岁月无法复制,李逸仍旧是一介书生,人生的多舛,注定了落拓江湖的命途。时运何齐矣?李逸便是此等!
长安古道,十里长亭,悲局从这里开始,也是在此地结束。长安,埋葬李逸人生的地方,充斥着无尽心殇。天山,悲局延续的地方,流动着八年的腐朽。其时、其间,正好形成了李逸人生的一个圆轮。
圆,无所不包;而人生如圆,已是一无所有。李逸的一生,未尝开始,已经结束。伴随着占有的激情,下意识地出卖了自身的灵魂,交给一群饿鬼,而他渴望这样的激情,并可悲地看着饿鬼蚕食着他的灵魂,一丝丝,一点点,带来了由喜悦饕餮下的盲目。此际的他,灵魂早已没有了任何意义,被遗忘了的现在,仅仅为替补而存在,独留的肉体,不具有任何象征意义,于无助中承受着激丆情丆燃尽后的轻量之空虚。
李逸并不愚蠢,只是无知而已!当他不再无知时,生命的轨迹已然不再停留,圆的起点在哪儿?终点又是何方?出于心虚的谨慎,却又行着赌徒般歇斯底里的孤注一掷。李逸有他自身的悲哀,只能慢慢地走下去。找不到曾经丢失的灵魂,回头又有何意思?或许,临到最后,他好似并不知晓丢弃的是什么,找寻的又是什么,又或者,他本就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而这时,他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等待他的,将是生命中永久的归宿。
一无所有,飘散的只是圆轮的内在绵延不断的他的那一份凝固不变的忧伤!从此,便有了圆的内涵:曾经的年少轻狂,曾经的雄心壮志,曾经的爱恨情仇,曾经的悲欢离合……一切的一切只为初始的一个单纯的引导,也是可悲的引导,缓缓牵引着李逸走向属于自己的那段独特的人生。
峨嵋金顶圆月夜,同样是那轮无处不在的圆,仿佛预示着李逸的人生始终回荡在这个圆里面,逃不出,也避不了,李逸知晓吗?许是知了,许是不知;但是,他正自认坚定地一步步迈向圆心之所处了,他也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负,然而,正是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为他人生规划下了一道圆,英雄大会是这道圆中最醒目的圆点,也是李逸激情人生的顶点,更是他从此腐朽的源点,生命圆转离合不了人世游荡下此身的坠落。感慨着“伤心宇内英豪,尽归新主;忍见天京神器,竟属他家。”的李逸在被谷神翁推向的不是武林盟主的位置,而是心灵的深渊,灵魂的泥泽。倘若那一刻,武玄霜没有适时的出现,他依然会败给残酷的现实,无疑,李逸的信仰正一点一滴地被命运的沼泽所湮没,他挣扎着,呐喊着,越是这样,沉沦将是越深。罗曼·罗兰曾说过,“居于一切力量的首位,所有的——一切的力量的源泉是信仰。而要生活下去就必须有信仰。”李逸人生这道圆轮的内在的元素已经成为开始松动变化了,量与量之间的重新分配,质和质之间的崭新组合,而此过程对李逸而言是灵魂的煎熬!他原以血液中天生流淌着的李家宗亲的骄傲,曾一度简单地欲以剑代指,挥斥方遒,那不过是其书生意气,激扬文字的侧影,末了的惨败自是不在话下!
透过英雄大会的明镜,你我共同见证了一个灵魂如何走向腐朽与毁灭的滴血历程。
血,带着刺目的殷红,由鲜红转而暗红,静静地流淌,侵蚀着整个身心,渗透性地压在了生命之源上。出于以往的无知,出于现时的懦弱,李逸人生的落魄带来了淡淡的忧伤,这些被逐一刻画进了书里,隐隐流露在字间。或许,因此,见证到生命的重生,李逸用他决绝的转身,以及转身后的黯然神伤,代下了他渐失的信仰,用他矛盾的生命体,一次次于伤疤脓疮中换回灵魂。不是说法,没有意义,只属于李逸一人的人生依托!
不管后来李逸怎样的遭遇,我们再也见不着李逸的微笑,曾经的潇洒。伴随着重生而来赋予给李逸的还有对世间一切的漠然,他默默地聆听着自己内心汩汩流动的鲜血,长孙璧不懂,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道德枷锁;对于婉儿、玄霜二女,李逸又不愿,他们之间摆脱不了心灵上的一种束缚。他们:李逸、长孙璧、婉儿、玄霜,在江湖中走了一遭,换来了永难抚平的创伤。出于一份顾忌,出于一丝矜持,出于个人内在的风格与气质,谁又愿意再去揭起旧时的伤疤,让苦涩的过去随着鲜血流逝。以至于以后的岁月里,他再也没有勇气去触碰,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迫使自己强颜欢笑地演绎着人生中的若即若离。
其实,有些伤疤,短短几行字足矣,但是,那样,少了特属的悲哀,他就不会是李逸,她也不再是武玄霜了!伤口愈合后,因表层细胞组织无法恢复到原先的状态,而重新生长了,所以伤口处会留下大大小小的疤痕。李逸有伤,婉儿有伤,玄霜有伤,长孙均量父子也有伤,书中之人都有伤,伤过留痕,伤痕的内质又如此之雷同,家、国、天下的仇与恨真能一刀切断吗?没人可以准确地给出答案。
通览全书,梁公既笔削了国仇家恨的凄凉,也写尽了凄凉背后常被人忽略的梦呓。中国人骨子里都向往着梦境,这点自小便知,任何人都曾有过做梦的美好时刻,只是每个人的境域不同罢了。千秋家国梦,多美好的一个梦!古往今来多少人梦过,多少人正在梦着,又有多少人准备去梦,然而,李逸的这个梦却碎了,无非偶然,不存在成功,也没有失败,就这么一彻到底的碎了。梁公通过李逸的梦碎道出了女帝治下的国仇家恨,于国仇家恨中,李逸即将完成他人生中看似的圆满的心灵救赎。如果,救赎心灵之路也有尽头,那么,李逸迎来的是生命中无奈的绝望!踏至绝望的那一刻,李逸的眼神中誊下的只有世间万物的停息。骊山危崖上,他拒绝了婉儿,拒绝了玄霜,拒绝了所有人,纵身跳入深不见底的深渊,让本已脆弱的生命意志变得更加脆弱。然而,李逸的生死人生路容不得他自主抉择,长孙均量父女的出现,救下了他性命的同时,也左右了他今后的路怎么走。
长孙均量,长孙璧的父亲,一朝重臣。武后当政,天下异帜,他在国仇家恨的双重压力下,携婉儿和一双儿女,隐居剑阁。他余生的梦想只在重光李唐,直至撒手人寰,也没有盼到那日,和李逸一样,长孙均量的梦也碎了,生命也走到了终点。出于一个父亲本能的对女儿的慈爱、呵护,临终时把长孙璧托付给了李逸,仁爱的举动让两个孤苦的人儿走到了一起。此时的李逸,满身失落跌宕,在人生的切合和命运的转折中遇上了长孙璧,情义乎?道德乎?责任乎?也许,李逸和长孙璧之间更多的是生命灰淡时的人生暗和,无可明细的外因最终决定了二人彼此间命运的依恋。
李逸一生中,情牵三女,埋下了三笔情债,这其中,最让人揪心的,自然也属长孙璧了。长孙璧,一个为爱而活的人,一个无法让人忽略的平庸女子;说文,她不及婉儿,论武,她不及玄霜,只因过于平凡,而没有与人相较的资本,或许是出于自身心灵的卑微,她的人生选择活在自我的惶惶与不安中,可怜之人的可怜之爱!
犹记,剑阁上的长孙璧,吵着闹着要和婉儿一同练剑,活泼中不失为可爱,一派天真烂漫,谁又会将那位涉世未深少女和日后这位患得患失的妇人联系上呢?然,世事就是这般,不尽喟叹!那首《古意》,有一较为形象的比拟诉不尽古时女子的悲情。“君为女萝草,妾作菟丝花。轻条不自引,为逐春风斜。”,世间有一种植物,只有依附在另一种植物上才能生存,而一个纤弱如长孙璧的女子,生命中时时仰仗着李逸,当世界小到只有她们俩人之时,长孙璧方才能活得很好,活得有意义。天山上,她与李逸八年相守,过着与世无争的简单的日子,丈夫和儿子渐渐地成为了她的世界里的全部,好似外间的一切与她无甚关联。诚然,天山便是她内心所希望的幸福人生,但是,温暖如蜜的幸福永远无法消融冰凉如水的现实,当她再次遇见武玄霜,报之以怨毒的眼神时,她的内心深处,依旧还是那么恐惧,仍旧在为情忍受着无比的熬煎。单就这份人生的苦楚,她和李逸在本质上是同一类人,都是在挣扎中过活。不禁想起了一句话,“青春都是浪费在年轻人身上的”,内心苦涩的日子留给了长孙璧一脸的落寞,半生的沧桑。梁公用寥寥数语,便晃过了八年光阴,而八年时间,在平淡生活的日出日落中,长孙璧为自己编织了一个梦,于是,她也同李逸那样,迭失在了自己梦里。
事实上,长孙璧的爱情里的时间长短如同李逸生命中的忧伤,凝固且恒定,无所谓八年,还是十八年,或是更长的时间,维系着李逸与长孙璧共同生活下去的是他们二人之间不言而喻的一个美妙的梦。小时候不喜欢神鬼志异的故事,感觉很不切实,长大后,从父辈们的只言碎语中逐渐感悟出一条道理来,人生好比梦一场,梦中鸟语花香,旖旎风情,梦醒后,周遭却是灵幡攒动,孤冢荒茔,无处话凄凉。可谓是,梦里、梦外两重天!一旦众人皆醉入梦时,一生,可能也就这么在梦中了,那刻,你、我亦会醉,梦中有你,梦中有我,谁也不愿再就触及梦醒后苍凉的现实。
浮生一梦,八年情长,时间让长孙璧习惯了梦中的生活,同时,天山这座世外桃源也足以让她一时忘却悲伤,忘记不幸。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当分不清是梦是醒之时,又何妨抹去昔日的爱恋,让苦难中的二人如今有这机会好好地相互扶持一次。八年,长孙璧化去八年时间去兑换一个似有还无的承诺,最终换来的依然是那无法抹掉的李逸潜藏的情义,任时光匆匆,终究还是不及李逸深埋心底若有若无的远方的思念。长孙均量临终的托付,是给长孙璧与李逸双方的一个台阶,但当彼此走下台阶,回首来时,这个台阶也就成了一份深深的内疚。人可以活在童话的谎言里,却永远遁避不了自己的内心的伤痕,梦中的抚慰不过是人们的潜意识下的影像罢了。
世事茫茫难自料,天山上的停泊终归只是长孙璧一人的港湾,男人们政治场上的名利追逐离她太遥远,也太渺茫,她不想过问这些;但是,李逸血液里流动着的骄傲不会因时间流逝而渐没,更加容不得忽视,武玄霜的寻来也正是为了那份血液中骄傲。难为情,长孙璧内心的伤痕又一次浮现了。当心愁黯黯的长孙璧悠然询问李逸是否后悔娶她为妻时,李逸给了她一个既定的信念,她知足了,虽然这只是一个不考虑任何的外来因素的答案,倘若没有外因,她渴望的幸福也许就这么如愿以偿地实现了。身为女人,一生的幸福何其辜?长孙璧孜孜以求的不过如此。但当长孙璧走出象牙塔,学着面对外面世界的那一转瞬,她沉睡已久的灵魂被迫苏醒了。忽而想起了《楚门的世界》,所不同于楚门的无辜,长孙璧则是自愿活在自我的虚幻之中。武玄霜,就如楚门“已死的父亲”,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原有的一切在那一刹那间变得不太一样了。梦醒时分的惆怅使得长孙璧备感孤独,完全被害怕失去的惊恐不断侵袭着,此刻,长孙璧方才悲伤地意识到,她不仅活在自己的梦里,也活在李逸的梦里,他们有的不过是迷茫状态下梦幻般的相亲相爱罢了!有些东西诚然可贵,却终究无法改变一个人流动的血液,这让长孙璧本已麻木的心带来了一份久违了的刺痛,与李逸夫妻数载,如今唯有思忆之泪,唯有悲恻之心了。
爱情上,武玄霜的出现,亲情上,儿子被人掳去,生命中两大支柱在同一时间内动摇了,就在这双重打击下的长孙璧,在留书给武玄霜的后,自己选择了默默地离开。孩子是她生命中的另一半,思子心切的她决定不惜生死也要去突厥京城救孩子,母爱的光辉,古今皆同!很多时候的长孙璧,感觉如菟丝花般柔弱,但作为一位母亲,她却有着坚定的意志力,思想上的决然注定了义无反顾命运。抛开情之唯物后,长孙璧是位可敬的母亲。
突厥王廷里,身陷囹圄的长孙璧终于放下所有思想上的重负,过去梦寐的幸福变得真切了,同命鸳鸯悲命薄,此际的她,痛并快乐着,有的只是生命中仅有的愉惬。然而,苦难的生活只给她留下一丁点的希望,她用这一丁点的希望换取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也是她人生中最后时光。前些日子闲着没事,随手翻了一些书橱里的书,看到了这么一句话语,“如果你还在这个世界存在着,那么这个世界无论怎么样,对我都是有意义的;但是如果你不在了,它在我眼里也只是一片茺漠,而我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现在想想,长孙璧服下假死药粉时的心情也是这样吧!今后无论生死,之前不论心忧,此刻的满足将会永恒。
长孙璧唯有的幸福绝不仅限于能死在李逸的怀中,而是李逸心中的责任和情义,当李逸知道她的死讯的哀恸让他身为男人、作为丈夫责任下的心意全部表露出来了。他和长孙璧的婚姻,本来甚为勉强,八年的生活,他刻意回避了很多,包括了自己的感情,但这一次,他却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真爱,可惜这份真爱的感觉来得迟了,今夕已是茫茫碧落,幽冥永隔。风动菡萏,红泪低垂,长孙璧带着此生仅有的幸福无憾地离开了人世,天上人间情一诺,李逸他做到了!也似李义山那首《锦瑟》中写的一样“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长孙璧宛如沧海明珠、蓝田暖玉,恐是李逸只得隔窗空叹,望月思忆了。
现下回头再看李逸和长孙璧二人的感情经历,仍觉是一出浓浓的、觉着怆怀的悲剧,长孙璧的韶华离去让李逸的感情有了升华,更让全书的故事为之升华。悲剧的内里,永远是生命运流转下的必然,这样的必然中又隐隐含着人世间因因果果的偶合。没有相对的因由,只存在某个绝对的结局,让长孙璧忧心悄悄的某个因缘,或许是武玄霜了。对于武玄霜,长孙璧时而嫉妒,时而同情,时而惧怕,繁杂的情绪来回交织更迭,心理上的起伏变化在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似曾有过,同为女人的武玄霜为了“情”字,也是一般情况!性情坚强如武玄霜,之于情,也会有忽悲忽喜的娇嫩的女儿心态之时。
问世间,情是何物?”元好问这一问便问了数百年,辗转了多少迁客的笔墨,又有谁答了这情之唯物?无解的论题也许永远没有定论的解式,有的,恐是,只在于你我的心中的那段答案,那段情……饮水词里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让初见的纯真尽在不言中;可是,未必所有人的初见都如词所言的美好,李逸和玄霜的两人命中的相遇几近苦涩。初见,玄霜手持三尺青锋于李逸人生中铭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初见,于李逸人生中最为暗淡之一幕;初见,玄霜于万人之中央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初见,于玄霜之光芒辉映下的落魄与卑微。月色朦胧的金顶颠,万物悄然且无声,温柔却无情,美景虽好却遮挡不了现实中的残酷。夭矫的倩影使之李逸舍下过去的骄傲、现下的自卑,于那美丽的灵魂或许多了一份倾慕;未有高傲的玄霜于茫然无措的李逸,或许心生一份同情。
李逸和玄霜,书中的这两条主线,本是此生的命运的相逢,却让交集的彼此叠合了一段生命的轨迹,行行冉冉,由远而近。相逢伊始,玄霜的身份让李逸天生有所排斥,无可奈何的双方加深了灵魂深处的迷离。长安古道,千里相送,二人身处不同的两个阵营,吟着《黍离》的李逸借古伤今,徒自沉郁,同样也曾琴诗互答,李逸与婉儿是情投意合,与玄霜却是禾黎之慨;与其说是天生的敌对,不如说这仅仅只是内心的矛盾与挣扎,是对自身的反省,也是对对方的顾虑。当伤怀无限的李逸在生命的紧急关头,玄霜救助了他,朦朦胧胧的微妙亦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此后相当一段时期内,相互在彼此痛苦的经历中试着成长。面对痛苦,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逃避,而当李逸远走他乡,一切看似无望时,痛苦带来的是爱慕与同情的升华。蓦然回首,此前之种种,业已深陷其中。往事随流,却多了离别的伤愁,之前恩怨,已是烟消云散了,双方昔日的一切,也如恩怨般,不存点滴,变得虚无缥缈,无从受力,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唯有回忆是如此的真切。记忆中依存的爱,因蒸腾而呈现出少有的美!记得某本小说中有这样一句宿命批言:“命中注定你将燃起三团火焰,一团为生,一团为死,一团为爱。”爱,是夹杂在生与死之间的一种平衡。正是“爱”的纽带,使得三团火焰可以同时燃放,使生与死之间留下一束青辉,映出光亮,同时激烈,同时熄灭。爱在生死相逢时,短暂的纷飞,无情的碰撞,碰撞之后的彼此又添了一抹心绪。尔后,天各一方,再回首,不论何时何地,无可或忘。爱是什么?我想,我会选择这个答案:“爱是恒久的忍耐!”忍耐中透彻了人性的毅力,人格的庄严。《蓝色情挑》中的茱莉经受住了人生的考验,坚定不移地完成了她对生命存在的思考;玄霜也是如此,她和茱莉身上有着很大的共通性,不同的人生曲折,同样竞绽出感动的心性。“信心、盼望和爱,这三样是永存的,而其中最重要的是爱。”心中有爱可以让人鼓足勇气坦然以对纷呈的现实。思及,爱颂,方为玄霜最初、最真、最美的源流。
爱的忍耐与情的付出让玄霜的生命从此胶着,一日又一日,一年复一年,渐行渐深。或许是习惯于沉默,或许是习惯于忧郁,或许是习惯于和李逸那股飘忽不定的遥远的情谊,或许是……此番点点下,二人间古典朦胧的爱情才有了刹那间阴阳的偶合,前世流传的因果皆是为了今生的缱绻。世上有些东西即使过去千年也不会改变,爱情便是如此,在无数个日升月落里,时间的流沙默默地滑落着,多少事物被无情地改变了,独具爱情,亘古未变,保持着它唯美的形态,依旧摇曳着你我的心灵。奈何,世间客观存在的事物重如铅锁,坠在了二人之间,加重了情的分量,更加大了此份情的无奈!玄霜一句“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你是生是死,我都对你一样!”让她和李逸之间婉约的情谊明朗了,明晰了,进驻了读者的心灵深处。在爱情的世界里,同样存在着相互的两面,既然选择了去爱,也就有了承受来的情义,情义两心坚,矢志永不渝。又者,经年行月下的爱情恰似尘封了的老照片,洗尽彩华,依然美丽如斯!至此,完全有理由相信玄霜的生命中存有的如斯情谊,余后将会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照样会熠熠生姿,如月华清辉的轻柔和坚贞,只是少了分灿烂,多了束清冷。
冷清的爱情,孤介的灵魂,飘然的远引……玄霜的生命如菊,淡然有超逸,以菊之高洁之心唱就一曲凄婉的绝调。“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问菊,独绽世间惹谁怜?历劫了无生死念,没了苍白的感惑,只有经霜方显的傲寒心。倘若,一个人拥有以前的记忆多了,多到可以借此慰藉余生,那么,时间对这个人而言是没有以后的,停留了,往溯前时,流连在了曾经……玄霜便是此类人;天山上,她拒绝了师兄的照顾,一人独自抚养李逸的孩子,灵魂里的孤苦将会更甚,这可能便是情的代价,终生无望的守护着自己心灵上的爱情。“人在一生当中的前四十年,写的是正文,在往后的三十年,则不断地在正文中加添注解。”叔本华一语中的,适宜地比照在了玄霜的人生路上。一个独立女子,孑然怅望着漫漫人生路,径自孤独的在这份凄迷爱情里踽踽前行,迷迷蒙蒙,不知前路,身后留下了一串长长的生命的足迹,印证着那段远去的刻骨铭心的爱情。
曾经沧海难为水,生离死别两不堪!如是,任时光匆匆,这份情谊终究换来玄霜心底永远的丝丝遗憾,丝许的遗憾伴随而来的是羁绊玄霜终生的情义。曾几何时,心底那股若有若无的远方的思念有了惯性,为此生根,产生了某种距离上的美好,形成了这份遗憾的千古愁眉。也是遗憾,夏侯坚化去了半生时光豁然一切,而玄霜呢?其实玄霜心底的遗憾不在于时间,在于生命的停息,在于斯人已逝。李逸的逝去,唤醒了玄霜心灵深处决意尘封的温情,迟来的温情里不再有长孙璧,不再有上官婉儿,不再有身份的对峙,只有李逸生命最后的牵挂和玄霜抱定终生的情义,人生仿佛在沧桑变故的滑轮拉动下,催衍出某种动态的转变,生命的沙漏停不下人生运转的齿轮。情定今生,缘悭意绵绵,用情深处便生死无别,兹以诘问,无悔亦无怨!悉数的一切,便是武玄霜人生的心路历程。
爱在有情天地间,真个的执著的过分,身临的人,心是满的,永远不知疲乏,没有相同境遇的人是不算明白个中滋味的,即便权充解人,那也是没有真正明白的明白,长孙泰、长孙璧兄妹明白,裴叔度明白,武玄霜明白,夏侯坚更明白。然,整本书下来,除去长孙璧,其他的人都不约的把自己这份爱深埋心底,祝福自己所爱之人可以得到幸福,他(她)幸福了,我也会快乐,爱了心里会苦,放手,是抉择,更是深层的爱。个体生命之中的大爱来时,人生也将不存在虚空了,成全之人也终究会被成全,只因心灵上的荣光蒙受了天地神明的眷顾,显得格外充实、平和。
世上有一道路名为“情路”,世上有一道场名为“情场”,没有天生的赢家,也没有注定的输家,有的只有一日的每个时辰,一年的365个日夜。久经了白露,夏侯坚眼看着裴琼香留予他的药材,心头的情伤如皑皑白雪在煦煦暧阳下,逐一消融了。年少时不懂的情爱,到了夏侯坚的年龄,一切幡然若醒醐,原来,“知己朋友的情谊,并不见得就逊于夫妇的情爱。”一个知己,一句情谊,就如夏侯坚手中的金针,直直的插入心头患处。先鉴之身,晓之以情,夏侯坚以此宽慰武玄霜的心灵,无疑是下了一剂对症的良方!为他日隐居天山的武玄霜明了了人生可以无意,可以淡看云卷云舒。昨夜的星辰很美,终归远迹在了地平线的一侧了,永存心中的还是那颗星,闪烁着的微光,相辉挚心,实实恳恳,又真真切切。也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贵乎一个“真”字,携手同老固然很好,但是很多时候有比携手同老更让人珍贵的感情,此情超越了旧情,超脱了生命,超然于物外,升华至了更深、更高的境界,神之以往,心之相契。再者,“知己朋友”的涵义范畴远比“夫妇”一词广绰多了,倚着朋友情谊的弥足,抵去严冬的雪雨风霜。来时,揣着爱意,甘心拜倒,想的不过是圣坛承诺一刻的永远,去时,淡了爱,却一同明证了一辈子相拂相照的永远。有了这胜过了单纯的一纸情谊的情义,整个人在精神上有了彻骨的觉醒,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某有所失,某有所得,先失后得,人生当此,不空不坠,此彼不怍,唯余修远硕长,不曾起过变化。
一人知己慰平生!知己,是世上最美好的情谊,是恩德相结,它没有爱情的美丽,却曾让我明白,“朋友之交淡如水,真正的友情看似平淡,却是一份长长久久的牵挂,无论身处何方,无论过去多少年岁,一声叮咛,一个问候,时兴亦会倒流从前。”知交,友情,虽无爱情的毋或庚古,但能照彻人的灵魂,直至心灵深处的深处。“人与人的友谊,把多数人的心灵结合在一起,由于这种可贵的联系,是温柔甜蜜的。”奥古斯丁所述的人与人的交往,是人的原始状态下的种种温馨,是春风过面的微笑,是香甜的巧克力,人间万华,都好美、好美……李逸和上官婉儿在长林中的邂逅就是此般之美,一次知己心灵的结合,一次堪称命运的邂逅。
在长孙家长大的婉儿,自小的目标只一个,为报家门血仇的她欲单枪匹马地准备行刺武剀天,踌躇满志的婉儿这样的离开了长孙家。一路行来,眼里见到的,茶亭听闻的不禁让她霍然惊觉,甚是烦恼,也正当这个时候,遇到了李逸,一位在她生命中不能没有的人。一首上官仪的宫词,一首《从军行》,心事重重的两人互把对方引为知己,一路迤逦前行。琴瑟相合投入了他们的第一层的知交默契,婉儿额角上的疤痕进而使得他们心心相印,情投意合,加之二人的志同道合,思想上的共鸣,迅速地融入了彼此的生命中,并绺走向了人生中那段情窦初开的年月。
那首旷世的《彩书怨》,无斧凿痕迹地切准着婉儿少女时代的心境,无论此后历史上的上官婉儿会是怎样的人生,唯有那初刻的婉儿,剑阁倚霞,岫云凝碧,觅得了一阙流觞的诗句。诗中有三个字如是最好的形容婉儿与李逸俩人了:“无别意”,或许这里更贴近夏侯坚劝慰玄霜的那句话。句中的那股神思,苦涩澹澹,弥散了一层不明不暗的轻纱,总免不了唤来一声憾惜,一声怅离。这个“无”字,从一开始就把婉儿对李逸的情怀上升了一个层次,儿时的纯粹仿佛已经成了人生回首时的感叹,其间的细腻又展出少女的婉儿的一丝略带着忧郁的寂寞。或许,当还很纯真的婉儿写下这首诗句时,并未想过,顺着这丝忧郁竟也能再遇见心里的旧相识。“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是晏几道或有的一声声清叹,而婉儿,于一声声清叹中喃喃,有如深山林壑之中的溪水丁丁,其音谷鸣,不在嘹亮,却愈发渗入心脾。又如细水涓涓,在经了人生的跌宕起伏之后,方显悠远。这飘摇的思念,只是婉儿的心怀的倾诉,正如的海市蜃楼般隐隐绰绰,幻影无端,不知飘向何方的海天……海天梦遥,远方的净土飘晃不定,这些一直伴随着婉的儿从纯真情的少女走向了更为辽阔的世界。风景秀林中,落魄王孙在此抚琴长嗟,丽姝为其解音,是得遇故人,更为心灵的知音。青梅竹马相逢时,天有意,地有情,绘梦红尘间,满心欢喜是痴人。于此,婉儿与李逸之间,信手低眉,恍恍如梦一场。而,不同于长孙璧人生中的梦,有着被碾压的残酷现实,婉儿的梦里有的是天然的光泽与清丽,时而新奇,时而淡雅。假设有偶然,假设有例外,或许婉儿和李逸的人生就此完美了,倘或如此,李逸将不再是李逸,不再是失落的贵族,同时也将会成为少了那位称量天下的才女上官婉儿。上天最终没有隐晦其间涌动着的笔墨,让其相互擦亮的天空也在下一站点进站时刻黯淡了下去。
有人曾说,在梁公笔下的上官婉儿清纯的过分,完全看不出历史上所载入的真实的婉儿的模样!或许是吧,从小看历史方面的书籍,一直对上官婉儿三缄其口。在女子长期受压抑的封建社会里,女子既没地位,也没权利,只能当成一件家具作为摆设,充当着室内的装饰之用,也曾见书里有言,历史上留名的女人,一半以上是青楼女子,窥以见得,古代社会中的女子的命运如何,称量天下的婉儿可算是一斑了。聪慧的女子定会被另一个聪慧的女子发掘或改变,关乎一个人一生命运的事,不在多少,而在其事情的影响程度。殿前作文,婉儿须臾即成,武后赞许有加,从此,婉儿留做了一名女官,开始了她不同的生涯;从此,婉儿与李逸路隔云泥,今生难再续。骊山崖壁上的李逸感慨着家国无望之时,更加伤感于他和婉儿之间的长河,那刻,李逸心中的空缺,婉儿如何也无法补上了!止不住的飘坠含构的是生命中的必然,必然的拉开了他们二人间的距离,越拉越远。爱情的神话降临己身时,没有既定的理由,爱了就爱了。爱情过去,总会需要出现很多理由去说服当初所发生的一切,当是有情的人们在情路上怀寄的思秋吧。
李逸行走塞外八年,消息闭塞,和婉儿间更是音迅隔蓦。日子一天天的划走,平淡中的李逸慢慢对婉儿的感情也趋于平淡。然而,原本安详的日子因武玄霜和长孙泰的来访而打破了,婉儿分别托忖他们两人带话给李逸,望见一面。何当共剪西窗烛,婉儿是怀念李逸了,一片冰心在玉壶,八年前、八年后,弹指间,忘不了的还是初恋的情人,日日遐慕的是和李逸的久别重逢。心愿驱使下的婉儿等来的是人生中最后的见面,太平公主的毒药是政丆治丆家的预谋,也是婉儿爱情的悲剧,婉儿不知情也就放下了他们永远。婉儿额间的伤疤,是她和李逸小时玩耍留下的,它深深地印刻着所见证的一切。伤的痛早已好去,只是婉儿的痕将越加苍白的持续下去,走向此生所要追求的答案与精彩。婉儿是不同的,她没有如李逸与长孙璧般活在梦里,甚尔连梦本身在她的生命里业已“无别意”了……若此穿梭了八年的“无”。再见君时,久违的俩人间似乎充斥了一分难言,一分生疏。也在梦醒时分,留下了淡薄而去的残念,竟然不如一个“梦”字来得真实,如今他们之间的一切,全然显得颇为朦胧而不可寻了。或乃,不单为了思念的对象才萌意了红鸾星动的心思,且内心为爱留的缺口方为中心。又之于李逸生命里的分量,比起长孙璧与玄霜,则轻多了,没有峨眉冷月的萧瑟,没有大漠黄沙的索然,没有永恒与瞬间的共炽,少却了这分激烈,平添了一分淡然。当李逸再次出现在婉儿的生命里时,他们亲手剪断了这永远存维系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纽带。八年别过,两颗曾经的心之间终究攸隔了不同的生命愁伤,轻轻地飘走、淡去,把过去由纯洁的情谊而升华的思念进化成了此生的无奈,而此时才知原是这般的浓烈,一如既往。婉儿出嫁的鼓乐响彻长安,此际的李逸生命之火渐渐熄灭,于丝竹乐声中阖上双眼。云天的礼花是婉儿和李逸之间最后的交汇,朵朵都是碧华瑟瑟的婉儿对李逸此生最后送别,曲终奏鸣红芳歇,消逝的美丽,是生命无法意识的缺陷,人生不可能求得所有事情的圆满,烟花的璀璨,伴随着的是一瞬即逝的寂寥,残酷的是你静静地看着色彩湮灭,重归黑暗,如是从来未曾开始,此生已是不再平凡。生死茫茫,正视逝去的青春,让自己的内心自由飞翔,让那个名字深藏心底,生命之轮轱转,抹不去背负了天空中参商日月的上官婉儿。
婉儿和李逸,从最开始的心心相印到后来的陌路重逢,以至于最后的分手,有政治的阴谋,有人生的促就,亦有环境背景下的使然。玄霜是侠者奇英,长孙璧有的是爱情的至上,婉儿身上则多具备的是政治化。女官八年,所受的熏染,让她由纯真少女成为了一个权以事业为重的女政客,行事风格上有了政治家的干练。政丆治丆是大人的游戏,游戏里没有爱情这条规则,男人、女人都一样。反观情路,何尝不是婉儿的晦涩?政治场上没有所谓的风花雪月,小说家畅言的只有王孙丽姝的传说。宫廷险恶,步步为营,生存方式在这里变得几近残忍,功名利禄的角逐不会止戈,冰冷严酷的现实无情地簦笞着靠近它的人们,尔虞我诈才是不变的法则。这一秒的平静并不代表下一刻的安危,风暴可能随时都会逼近己身,处在漩涡中央的李逸成了利益争夺下的牺牲品,永远地倒在了重光李唐的道路上,留行叹惋于终了,生命之悲戚如斯。贝·布托曾说过,“不是我选择了此生,而是此生选择了我。”婉儿和李逸的人生都是无从选择的,李逸亡故,婉儿嫁入皇家,册封昭容,此后数年间,婉儿的权势登峰造极,政治生涯达到人生的顶峰,这段时期的婉儿也是学者们大笔著墨的对象,也只有梁公笔下的少女婉儿雅致素心,脱下了世事的尘俗,一如清风徐徐,飘逸着“风雅之声,流于来叶”的奇英。
天地一秤,执黑白行于世,人生无常时,忽而至近至远,忽而至深至浅。万千浮华中的爱情,本身注定是要分离,李逸、长孙璧、武玄霜、上官婉儿几人间的情海翻腾随着李逸的离世而谢下了帷幕,玄霜天山终老,属于她的美丽人生业经过去;婉儿从此登了政治的舞台,为自己演绎了一出粉墨流翠的戏码;过去,她们爱上同一个人,此后,她们将为不同的世界光远绵延。感之,恩怨过尽,“人间无限伤心事,死别生离两不堪!”思着,念着,悴沮着人生的悲疚。生死二至丝忽间,只在著这么一局棋,棋艺高低呈象缘由个人生命外衣包裹着的内在。人生惚怳,天地鸿茫,其来施施,可观渟涵际渺,吁嗟人生广漠,阅尽生命之沈容。
思忖以此,独自一人停立河旁,寅想书事,望着天空中的白云,崔颢那句“白云千载空悠悠”真好,千年前的大唐,百代仪表,殊不知繁华盛世里上演过多少悲风愁雨,物华休时,留待后人含唏不已。河水川流,堤岸公园里修竹数杆,化作女校书的姿影,乘着秋风,驭来潋潋水波,一切慨慨然其中。“何时得向溪头赏,旋摘菱花旋泛舟。”于我,泛出一叶轻舟,采撷梦里的菱荇,去得远了,远了……
梁羽生(1924年3月22日—2009年1月22日),是新派武侠小说的开山祖师。2009年1月22日于澳洲悉尼病逝,享年84岁。
谈武侠小说,不能不谈梁羽生,不能忽略他在平淡中飘溢出来的独特韵味。就新派武侠小说而言,古龙是小字辈,金庸是后行一步的人,梁羽生则是时间上的“大哥大”。正是由于他无意闯入武林,才造成了本世纪最壮观的文化景致——武侠热。梁羽生文学功底很深,言辞优美,描写生动,文中大量运用诗词,独树一帜。只是在情节上的描写稍逊与金庸与古龙,但其作品仍很值得一读,不愧为三大宗师之一。
梁羽生的武侠小说,上接《儿女英雄传》以来的侠义小说和民国旧武侠小说,开创新派武侠文学;下启金庸、古龙的一片天地。他这样评价自己在武侠小说界的地位:开风气者,梁羽生;发扬光大者,金庸。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他和金庸共同扛起了新派武侠小说的大旗,“金梁并称,一时瑜亮”。梁金并世之时,曾主张“侠是下层劳动人民的智慧与品德的化身”,将侠行建立在正义、尊严、爱民的基础上,摒弃了旧派武侠小说一味复仇与嗜杀的倾向,金庸更将之提升为“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梁羽生小说以实在的文史知识和古代诗词见称。语言文采飞扬,字里行间透出浓郁的书卷气,故事中常常将诗词歌赋、民歌俗语点缀其间。他的小说技法以传统继承为主,多用章回小说的形式铺张故事,小说回目意境深远,对仗精巧,情节推展明显具有怡荡有致的韵律感,叙事中也带有明显的说书人的口气。其武侠小说中的人物道德色彩浓烈,正邪严格区分。他的武侠作品,每一部都有明确的历史背景,小说情节构置巧妙、稳厚绵密。有人认为梁羽生小说的缺憾在于“乏味”二字,究其原因,可能还是因为梁先生始终保有一种“正统”文人的姿态。梁先生自己也说:“可能我也犯过“离奇”的毛病。但我的作品中“离奇”不是主流,不是我的风格”。